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農(nóng)耕年代，老百姓所穿的衣服布料大多是自織的，這種土布通常為白色，為了增加其花色品種，常通過一種民間染坊染成各種顏色，當(dāng)年我們本地的前宅村、后陳村以及黃宅市基等地方就有多家染坊。

染坊需要的染料叫靛青，亦叫靛藍，取之于一種草本植物，這種植物我國栽培歷史悠久，二千多年前《荀子·勸學(xué)》篇中就有“青取之于藍而青于藍”的名言，這里的“藍”指得就是靛藍。

靛青喜陰怕陽，一般種植于山坡陰面的農(nóng)田中，當(dāng)年我縣通化一帶（現(xiàn)在蘭溪的橫溪墩頭等區(qū)域）好多農(nóng)戶都種植這種靛青，為其增加一份收入。靛青最怕嚴霜，一旦受到霜壓，葉子就會枯萎，因此每當(dāng)嚴霜來臨之際，村民們就要集體“趕霜”，其方法是晚上在農(nóng)田的四周燒幾堆焦泥灰，利用其產(chǎn)生的煙霧籠罩在農(nóng)田上方，來起到保溫的效果。或在凌晨時分，霜露降臨之前，村民們手持火把在農(nóng)田里不停地穿梭，用產(chǎn)生的火焰和煙霧來“趕霜”。

染坊收購這種靛青植物后，搗爛取其汁液作為染料備用。另外有些染坊也會直接到商店購買一種叫“靛油”的染料，但“靛油”價格昂貴，一般的染坊不輕易購買，當(dāng)年我父親在黃宅開店時，曾替后陳村的染坊從杭州購買過這種“靛油”，當(dāng)時每桶價錢是三十擔(dān)稻谷。

后陳村的染坊師傅姓陳，大家尊稱他為鐘師，每到秋冬季節(jié)，鐘師挑著兩只竹筐走村串戶，一只竹筐里裝著已經(jīng)染好的布匹，另一只竹筐里裝著剛從農(nóng)家收取來的白布，邊走邊吆喝：“染布嘍！染布嘍！”。

有需求的村民聽到吆喝聲后，把布匹交給師傅，鐘師在布匹上系上一小布條，寫上貨主的姓名，同時向村民出示一張紙條，上面寫有布匹的數(shù)量和要染的顏色等，下次村民憑此紙條對號取貨。

一段時間后，鐘師挑著擔(dān)子再次前來收貨、交貨，大部分農(nóng)家會以谷物代替染布的工錢。鐘師收款后挑著擔(dān)子來到黃宅市基，把收取來的谷物交到我父親店里，利用這種分期付款的方式來購買整桶“靛油”。

那時黃宅市基有數(shù)家染坊，有徽州人程老板開辦的正泰昌染布店，也有本地人盧煥祥開設(shè)的染布坊，盧煥祥祖籍東陽，家住前宅村，平時自己動手，既當(dāng)老板又當(dāng)染布師，由于長年接觸染料，雙手都呈靛藍色。

染布有很多道工序，先把靛青顏料倒入熱水中加熱一段時間，再舀到染缸內(nèi)，把白布浸沒，同時用一根木棍不停地攪拌，一段時間后，撈起布匹絞干，拿到池塘或溪水里漂洗，最后懸掛于布架上晾曬。

黃宅市基染坊前矗立著許多布架，足有兩層樓高，每當(dāng)曬布時，遮天蔽日，非常壯觀。曬布時需要多人配合，用丁字型的長竹竿作輔助工具。那高大的布架給行人帶來一些不便，也給節(jié)日“迎燈”活動造成了一定的麻煩，長長的板凳龍經(jīng)過市基時，常會碰到布架，輕則燈頭受損，重則板凳龍斷裂，每次“迎燈”時，須小心翼翼地繞過，但有時板凳龍越旋越快，其尾部不可避免地會碰到布架，村民視為畏途，稱這段路程為“抽染架”。

那時的染坊只能染青、藍兩種顏色，顏色單調(diào)，男人用這種布料做成青、藍長布衫，婦女用它做成大襟的衣服。后來市場上流行起一種士林藍的洋布，但價格昂貴，一般百姓消費不起，村民只有在結(jié)婚時才會購買這種布料。我村有一位村民娶親時，咬咬牙用這種布料做了一件新郎衣，穿了十幾年后依然簇新，原來他只在逢年過節(jié)時才偶爾穿出來顯擺一下，平時都深藏在柜子里。

當(dāng)年農(nóng)家女兒出嫁時，箱子里必定會有一兩條藍印花布被面，稱之為“壓箱布”，還有一床“荷花夾被”必不可少，“荷花夾被”上印有各種喜慶的圖案，有“梅開五富”、“榴生百子”、“鴛鴦戲水”、“牡丹引鳳”和“麒麟送子”等，象征著吉祥、幸福和美好。這些圖案印制繁瑣，先在豆腐中兌點石灰搗成灰漿，然后刮印在覆蓋了鏤空花版的白布上，再用靛藍染色，最后刮去粉漿，那籃底白花的圖案清晰美觀，在新娘子的諸多被褥中，“荷花夾被”顯得格外醒目。

新做的“荷花夾被”起始時有點褪色，使用后身上會沾染顏色，殘留的灰漿使“荷花夾被”有點硌人，需要經(jīng)過多次洗滌，顏色才變得穩(wěn)定，布料也會越來越舒適，老百姓對這種“荷花夾被”情有獨鐘。

“染于蒼則蒼，染于黃則黃”，染布是一門古老的行業(yè)，也是一項復(fù)雜的工藝，經(jīng)過千年的演變后，如今融入了各種現(xiàn)代化的元素，染出的布匹不再顏色單調(diào)，而是五彩斑斕了。(作者：黃貞祥  網(wǎng)絡(luò)配圖)